1
第二天,杜沧海跟夏敬国登上了前往上海的船,因为内裤的前面缝着人民币,每走一步都很别扭,像个伪装的孕妇。夏敬国看他走路,就笑,说:一看你走那两步,就知道你把钱缝短裤里了,自然点,忘了那点钱,就当你肚子里多装了一泡屎!
虽然每天忙着赚钱,可夏敬国对钱,总是大大咧咧的,全然一副钱是王八蛋,花完了再去赚的德行。
可是,还没等杜沧海学会忘掉小腹上驮了一包人民币,大海就让他忘记了。
轮船一开,就在海上上下左右地晃荡,杜沧海的不幸就开始了。
他晕船!晕得不仅把母亲早晨给他煮得荷包蛋吐了个干净,胆汁也吐干净了,而且肚子里的五脏六腑似乎也拥挤着想从口腔中跳出来。
杜沧海也算个吃得起苦的硬汉,却受不了强烈的晕船折磨,他想逃离轮船,可轮船已经开出去几十海里了,不会因为他晕船而调头回去。
杜沧海吐得面无人色,夏敬国吓坏了,怕他吐出个三长两短来,没法和他父母交代,去找船上负责的,要求放个救生艇下去,他载着杜沧海划回青岛,被严词拒绝了。负责人说在海上抛弃乘是严重违法的,夏敬国这是要害他去坐牢。
夏敬国说:我们自愿的,不是你们抛弃乘。
负责人不屑地白了他一眼,转身就走,告诉夏敬国,这趟航线他跑了二十年了,晕船的,多严重的都见过,死不了人。
杜沧海一听就急了,要跳海,说游也要游回青岛,被夏敬国死死抱住了,杜沧海拼命挣,从甲板的这头折腾到那头,吐得面色死灰,身子软绵绵的,还挣扎着要往海里爬,船上的工作人员怕出事,和夏敬国一起,把杜沧海架进了船底的工具舱,往他身上绑了两个救生圈,扔给他一只桶解决大小便和呕吐物,就给锁在了里面。
工具舱不大,也就四五个平方,里面装着缆绳,救生圈和船上用品,杜沧海就像个汉堡包一样被两个捆在一起的救生圈夹在中间,虽然这丝毫不能减轻晕船带来的条件反射一样的生理反应,但至少东倒西歪的时候,磕碰不着。
杜沧海歪在一团废弃的缆绳上,气喘吁吁地看着舷窗,看得眼珠子都疼了,胃还在试图从喉咙翻出来,胃里,却已无物可吐,可他的嘴,还是条件反射似的一张一张的。
那是第一次,杜沧海知道了生不如死的滋味。
他在心里暗暗发誓,只要能活着上岸,这辈子都甭想让他再坐一次船。
整整两天两夜,杜沧海像只仓鼠,被锁在工具舱里,夏敬国来看过他几次,给他喂点水或吃的,都是前一秒吃下去,下一秒原样吐出来,夏敬国真给吓坏了,说早知道这样,打死也不带他出来。
杜沧海虚弱地笑了笑,说了一个字:别……
晕船虽然把他折腾得三魂丢了两魂半,但对未知的生活,杜沧海依然满心憧憬。
船到上海,一踏上陆地,杜沧海只想吧唧一下,仰面朝天地躺在地上,睡他个昏天黑地。
可夏敬国不仅不让他躺,连磨蹭片刻都不行,因为这一船,不少是青岛来进货的,动作稍微一慢,货就让别人抢光了。
杜沧海在船上吐了两天两夜水米未进,走都走不快,哪儿还有力气去抢货?又不想拖累夏敬国,就让他别管自己,他要先找个地方坐会,吃点东西就去找他。
夏敬国把要去的地方写了张纸条往他手里一塞就走了。
杜沧海在马路牙子上坐了一会,找了家云吞馆,要了碗云吞,上海人吃东西精致,一碗不够塞牙缝的,就又要了三碗,四碗云吞下去,才觉得精气神像只出走的小畜生,在热腾腾的云吞的召唤下,又回来了。
走出云吞馆的时候,余光扫见服务员边收拾他吃空的碗,边不可思议地摇头。杜沧海打了个舒服的饱嗝,笑了。
等他按照夏敬国给的地址找过去时,箱包厂批发部的几个人,正闲极无聊地东依西坐,用他听不懂的沪上方言聊天。杜沧海就觉得不妙,凑上前去问,还有没有旅行包批发,一个中年妇女语速飞快地说没得了没得了。
杜沧海甭提多沮丧了,又在门口溜达了几圈,也没看见夏敬国,就懊恼地想,难不成这一趟罪就白遭了?
杜沧海个子高,在门口溜达来、溜达去不走,让批发部的几个人很警觉,毕竟,刚刚经历了一轮疯狂到可以媲美抢劫的批发,出纳的抽屉里塞满了现金,他们不得不小心。几个人相互丢了个眼色,一个稍微年长点的男人跟大家点点头,走到门口,和颜悦色地问杜沧海是不是来批发旅行包的。
杜沧海说是。男人说他们厂批发部一周就批这一次,他想要的话,只能等下周。一想要在上海住一周,吃喝住哪一样不要钱?杜沧海就毛了,说:住一礼拜你们管吃管住啊?
杜沧海身材高大,语气又凶巴巴的。男人有点打怵,说了句莫名其妙啦,转身就回了批发部。
杜沧海知道再等下去也是无用,可找不到夏敬国,又不敢走开,因为夏敬国说的,让他到这儿来找
第九章:天知道哪块云彩会下雨(1/10),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