函谷关幕府彻夜通明,探马如梭、军令声声,一片紧张忙碌。
第一次置身大军,张仪分外振作。他几乎忘记了自己是以丞相之身参赞军机,如饥似渴地观察着大军运行的每一个环节,品味着感悟着,甚至在短暂的睡梦里也揣摩着自己的心得。在中军幕府,他对司马错频繁的调遣命令从不过问,只是看,只是想。目下,张仪觉得司马错集结大军的方式,与他想象大是不同。
秦国共有二十万大军。依张仪所想,如此关乎连横成败的大战,自要聚集全部重兵到函谷关外决战。司马错却将秦军分成了五支:西部大散关与陈仓要塞留守一万,东南武关留守一万,两万留守军全部是步兵;蓝田大营驻扎四万,全部精锐铁骑;其余十四万大军分为三支,第一支主力大军十万,步骑混编,全部开出函谷关扎营;第二支步骑混编两万,秘密开进崤山东南部河谷扎营;第三支两万,全部精锐铁骑,秘密开进函谷关外大河南岸的山谷中扎营。司马错严令:“两日之内,各军务必到位扎营。除函谷关大营,其余各部务求驻扎无形,不被敌军觉察。”
夜来与司马错叙谈一场,张仪大悟,疑窦尽开。末了司马错又低声说了一阵,张仪不禁哈哈大笑:“好。我张仪真洒脱一场!”出得幕府,收拾一番自己,恰逢司马错派来的随行军务司马刚刚赶到帐外,张仪四人就着上马桩跨上战马,飞驰向河外方向而来。
张仪对河外地形极为熟悉。离开秦军营地,立即向东北方向飞驰。不消半个时辰,到了大河南岸的茫茫草滩。时当仲秋,大河进入枯水季节,河滩茫茫苇草变黄变干,沙滩泥地已经变成了潮湿的硬板地。战马飞过,弹性十足的地面消解了马蹄声音,茫茫苇草又遮掩了骑士踪迹,莫说朦胧月色下难以发现,纵是白日,一里之外也难以觉察。如此“时令大道”确实快捷,放马奔驰,没多久,四人已越过孟津渡口。又过半个时辰,进入了虎牢山地。按照军务司马所说的方位,张仪没费力气找到了虎牢山东北的这条山谷。进入谷口,缓辔走马,幽静异常,丝毫没有人马迹象。
拐了两个山头,来到一道不起眼的山谷。月色之下,满山林木无一顶军帐,没有人声,没有马嘶,直与寻常幽谷没有两样。张仪有些疑惑,两万骑兵如何能隐藏在这里?寻思间一个身影霍然冒出:“军令到了吗?”旁边军务司马低声道:“白山将军,丞相到了。”对面身影轻轻惊呼了一声,低声道:“骑右将白山,参见丞相。”张仪笑道:“免了免了,没有丞相,只有将军张。记住了?”白山答应一声道:“请随我来,亮处说话。”
拐过几块巨大秃圆的山石,一缕月光洒在了洞中,在习惯了黑暗的来人眼里分外清爽。几个人在秃圆石上坐定,一名军士拿来了四个皮囊与一个布袋。白山道:“将军张,这是虎牢泉水和干牛肉,先垫补垫补。”张仪摇手道:“我等与骑士一样,自带军食,日后无须专供。就地取水,倒是可以享用。来,先痛饮一袋,虎牢山泉水甜美闻名也。”军务司马道:“白山将军,上将军有令,奇袭战由丞相决方略路径,你只管打仗。打得不好,军法是问。”
“嗨!但请将军张下令,末将主战!”
张仪笑道:“白山将军,我来军前,只因我对河外熟悉。上将军虽有如此将令,你只将我看作一个向导。我有计策便说,若有不妥,你可不听。万勿心存上下芥蒂,因而痛失战机,老秦人本色不作假,是吗?”白山拱手慨然道:“丞相如此襟怀,末将疑虑顿消。右骑两万,全数郿县孟西白子弟,打仗断无差错。丞相,但决谋略路径便是。”
张仪笑道:“再隐蔽一日,可有保障?”
“断无差错。”白山信心十足,“这道山谷是前哨,战马骑士都隐蔽在后面一道三面环山的谷地。不支军帐,不起军炊,马入山林喂料,人入山洞就食,再隐蔽三两日也可。”
“骑士军食可支几日?”
“三日。”
“游哨放出多远?”
“周围十五里。”
“好!明日大睡,养足精神,往后几日只怕想睡也没空了。”
白山应命一声又道:“丞相鞍马劳顿,也请休憩。我去拿几条军毡?”
“不用。将军处置军务,有事随时报我便了。”
白山答应一声出了山洞。张仪笑道:“睡。白日动静越少越好。”与嬴华、绯云卸下甲胄打开军毡裹住身子睡了过去,片刻之间一片鼾声。
太阳刚刚落得山巅,山谷中已幽暗下来。
午后,张仪醒了过来,用短剑划开一张干面饼,再塞进一大块酱干牛肉,狼吞而下,再灌了半袋山泉水,顿时精神抖擞。叫来白山与军务司马,三人躲在山洞角落又是画又是说,整整折腾了一个时辰有余。白山与军务司马不熟悉河外之地,两个向导也只能在你说清地名后准确带路,不会完整地将虎牢、敖仓方圆百里的地形描述出来,更不会画图描述。对于一个率领两万骑兵,要完成一场大奔袭的将军来说,完整地熟悉地形道路之间的关联是极为重要的。张仪与白山说得几句,立即觉察
五、河外大战 张仪偏师袭敖仓(1/3),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