刘鸳愣住了,这十里八乡嘴皮子厉害的村妇她见过不少,可敢跟她饶舌的还真没一个,毕竟她是刘员外的孙女儿。
而且,先前找来的那些琴师都讨好她,恨不能捧着她的脚底板舔,这会儿怎么来了个这么硬气的,她还想不想吃这碗饭啊?
若弗说完了才后知后觉自己说得过了些,毕竟人家只是个十二岁的小妹妹,万一哭鼻子咋办,于是她又描补了句,“当然,我不是在说你。”
这话不说还好,一说就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了。
刘鸳偏过头去,不搭理若弗。
若弗微低下头吐了吐舌头,她就知道自己干不来这伺候人的活儿,看来这一月三两银子她拿不了了。
最了解自己宝贝孙女的刘员外却是捋着髭须,笑了笑。
“先奏一曲吧,”刘员外挥挥手,立即有两小厮搬上筝来。
若弗肃容,走过去坐下,先盘弄了一盘弄听音准,而后才开始弹奏。
她弹的是一曲《高山流水》,当年伯牙荒野奏琴遇见樵夫子期,这一曲,也不知能否觅见她的知音。
曲毕,若弗放下双手看向刘鸳,发觉她的眼神彻底变了,由方才的不屑一顾,到惊诧崇拜,甚至,她全然忘了自己方才对若弗的不待见,激动地喊若弗姐姐,“你弹得可真好!”而后又看向她祖父,“我就要她,我就要她教我!”
刘员外颔首,“好,既然我孙女儿喜欢你,你就留下吧,三日之后你再来,往后隔一日来一回,午时过来,每日两个时辰,每月三两银,如何?”
三两银?两个月不到便够还清宁家的债,那一开春她就能回家去了!
若弗立即起身,向他福了一福,应下了。
接着,刘鸳好似后知后觉想起自己方才对若弗的不待见,于是那讶异和崇拜的神色敛了,重新端出一副冷冰冰的姿态。
若弗看看她,再想想曾经的自己,原来先前自己耍大小姐脾气时就是这模样?确实怪好笑的。
这时,窗外忽而闪过一个身影,只见一身着秋香色长袄的妇人撩帘进来了。这妇人低着头,微微含胸,行走间不发出一点儿声响,路过若弗身旁时,她抬起了头。
若弗这才得以看清她的相貌,瓜子脸,小眼小鼻小身板,身上无一处不娇小,她上前来向刘员外行礼,喊他爹,“听说您为鸳儿寻了位琴师,儿媳特来瞧瞧。”
“用你瞧么?你懂琴么?给你瞧也瞧不明白!”刘鸳起身,毫不留情地讽刺那妇人。
“鸳儿,”刘员外板起一张脸。
刘鸳不悦地行了一礼,立即撩帘走了出去。
若弗明白了,这妇人便是刘鸳的继母——牛春兰。
若弗忍不住全神贯注打量起她来,她面貌清秀,举止温婉,一看便是个贤慧的妇人,然而她太过娇小,又含胸低头,便显得气势不足。
接着,自然是刘员外说刘鸳还小,让牛春兰多担待的话。
牛春兰善解人意,说不碍事,而后,她便把若弗领出去,说是有些话要同她交代。
若弗跟着牛春兰去了后院围房,陪她在檐下走着,院里栽了几株白梅树,密麻的花苞将树枝压弯了,直斜到若弗面前来。
牛春兰半晌不说话,若弗手心捏汗,不知为何,一想到这人同宁长青青梅竹马,是他放在心尖尖上的人,同她走在一处她便觉哪儿不对劲似的。
方才刘鸳的话很伤人,牛春兰红了眼眶,她抿了帕子,假装不经意擦额角眼角,其实把泪擦了,她沙哑着声问:“听说你是隔壁上阳村的,我娘家也在那儿,村里人我都熟,咋的没见过你?”
若弗踌躇了一会儿,道:“我是宁长青的表妹,来他家……做的。”
她猛地偏过头,盯着若弗,细长的眉眼中流露出异样的光彩,“你……你是他表妹?”
若弗这才发觉她的眼眶红红的,心叹刘鸳那小姑娘说话真伤人,她回道:“是远房表妹。”
牛春兰忽的笑了,眼泪“吧嗒”一声落下来,偏过头继续往前走,“好,真好!他家我也知道的,一家子都是好人,你以后要……要嫁给长青的吧?”
嫁给宁长青?
若弗从未想过。
村里人都喊她长青媳妇儿,她心知这是假的,也就不计较了。可一个人问她是否要嫁给宁长青时,她只觉心中某一处被唤醒了,好像她突然多了个选择,她还可以嫁给宁长青么?可以么?以一个侍郎家千金大小姐的身份嫁给一个乡野村夫?
真真魔怔了,她怎么会嫁给他呢!绝不能够!她周若弗绝不能看上一个村夫,还是个瘸子。
可让她亲口说自己一定不会嫁给宁长青,她又说不出口,于是她沉默着,而牛春兰便把着沉默当作姑娘家的害羞。
“姑娘真是好福气,长青他是个顶顶好的人!”牛春兰回过头看若弗,像对待自己的妹妹似的,拉过她的手,对她道:“好姑娘,我看你模样应当比我小,我喊你一声妹妹不妨碍吧?”
第九十九章:初见牛春兰(1/2),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