7
他们顶着料峭寒风跑完了整个二月,少年的步伐随着光阴流逝踏入暮春三月。
一个月就这么过去了。
三月出头的某个上午,蒋舸每节课都处在昏昏欲睡的状态,下了课就趴在桌上,铃声一响又闭着眼爬起来,半梦半醒。
周壑之在记完笔记的闲暇时候看过去,看着他一只手用力握住笔,好不容易支起的脑袋又立马垂了下去,半刻后再抬起来;看着他索性直接趴在桌子上,睡了一会儿后动动身子,从桌子上抬起头来,像是怎么也睡不舒服似的;看着他脱下长袖校服露出里面的白色T恤,也顾不着天冷,直接把校服折起来当成枕头垫,没过多久又觉得冷……这回他没等蒋舸的下一步动作,利索地把校服脱下来罩住少年的头。
“披着。”蒋舸拎起那件校服转向他的时候,他有些不自然地偏过头,避开了询问的眼神,“前面有只虫一直没停地蠕动,真的很容易让人分心。”
“哦。”出乎意料的,蒋舸没有跟他争执起来,反而迷迷糊糊地把校服披好。过了半晌他回过神,觉得不妥当,又回过头去打量,得寸进尺地把手往周壑之卫衣袖子里伸,满意地点点头,“挺好,还是加绒的。”
“你怕我冷?”周壑之扬起唇角,看上去心情颇好。
“怕。”蒋舸头也没抬,承认得大大方方,紧接着开口补充道,“但现在我更怕萍萍注意到我。”
卢萍萍负责教语文,刚从大学毕业的老师总能和他们打成一片,平日里学生在私底下喊她“萍萍”,被她听见了也是好脾气的应下来。他没由来地想起几个月前的某一天,或许是因为高二月考成绩刚刚出来,所以经过他们楼层的时候总能听到学生因为试卷的难度怨声载道,而蒋舸的声音就在这片哀叹声中格外突出。
“知道爷为什么能在语文课上睡觉吗。”神色飞扬的少年弹了弹手中的成绩单,“什么叫资本,这就是资本。”
又拽又狂。
蒋舸坐在教室门口的铁皮储物柜上晃着腿,声音不大不小,偏偏被他捕捉到。也许是停留在他身上的目光太久,蒋舸循着心底的猜测,朝周壑之的方向笑笑。
像夏日的光,肆意而嚣张。
其实她看向你很多回了。
周壑之回了回神,他不忍心说出真相,只是含糊地安慰:“你先睡着,她看过来了我就喊你。”蒋舸道了声谢,心安理得地披着周壑之的校服沉入梦境。
倒是他同桌突然端正了坐姿,挽上校服衣袖,满脸严肃地转过身与那体育生交换了一个眼神。
他们同时看向体育生旁边的周壑之,蒋舸的同桌踌躇着开口,想到周壑之的身份又换上一个称呼:“学长,你坐最后排会不会看不见?”
一个月了,他们没怎么和周壑之搭过话,这个降级的学长除了面对蒋舸和几位熟悉的老师,一直都是冷着一张脸,哪怕笑也仅仅是勾起嘴角,拒人千里的疏离感呼之欲出。
假装盯着黑板实则余光在前排少年身上瞟的人回过神,投过去一个疑问的眼神。
“学长,”体育生赶紧补充,“你要是看不见可以跟廖彦换个位置的。”
廖彦是蒋舸的同桌。他发笑,眼神分出一些移给正襟危坐的两人,若有所思:“怎么,我像是看不见?”
怎么可能。
周壑之很高,早晨走进教室前廖彦匆匆扫过几眼,他估摸着有一米八几。
这一列下来紧凑的位置简直是委屈了他那无处安放的长腿。
于是廖彦换上一种措辞,深呼一口气,小心翼翼地问道:“你不想跟蒋哥坐同桌吗?”
笔尖一偏,他暗骂一声。
想。
“周哥,”看周壑之面上有松动,体育生连称呼都改了,真心实意地开口,“主要是我俩觉着我们挺多余的。”
不是从今天起,而是这一个月我都觉得我们挺多余的。廖彦没敢说出口,只能盯着周壑之的本子试图用怨念传递这句话。
“再说吧,等他醒了问问他。”他划掉写错的字,指向蒋舸趴下的背影。语气上平平淡淡,像是跟谁坐都无所谓一样。只有他自己明白,他看岔了一排字,字迹也逐渐凌乱起来。
后知后觉,周壑之蓦然回想起伸进衣袖里的那只手,再联想起蒋舸难得乖顺的态度,他把手往前一伸,拉过少年冰凉的手臂,用了点力把对方朝后拖了拖,在不解的眼光下把手背贴上他的额头,在接触到滚烫温度的那一刻,周壑之确认了心中的猜测。
“蒋舸,你好像发烧了。”
7(1/1),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