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蒋舸是在周壑之骤然掀开他被子后才清醒过来的。
刚入春不久，吹来的风还掺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凉意。昨夜里下过雨，窗户被早起的人拉开了一半，这会儿冷风直往屋里灌。
蒋舸皱起眉头望向半弓着腰正垂眼看他的人，心情是显而易见的不爽，说话的语气也带着一股冲劲：“你做什么？”
“喊你起床。”忽视他不满的目光，周壑之撑起身。他随手摘下戴在手腕的表，朝蒋舸抛过去，“都喊了你快二十分钟了。别告诉我你不知道，住宿生每天都要去跑早操。”
床上的人明显细细思索了一番他的话，思考无果后又抬头看着他，脱口而出的话是明摆着的欠揍：“我还真不知道。”
周壑之简直要被他气笑：“刚入学那会儿不是强制住宿吗，你从来不去跑操？”
“不去啊。”少年耸耸肩，回答得理所当然。过了片刻又回想起来，顿时领悟，“我就说当时我室友咋个个起那么早，我一睁眼他们人全没了。”
他有些认床，没在宿舍里住多久，军训结束后便搬了回去。
“那你现在知道了。”他没再跟蒋舸纠结这个问题，利落地抓起挂在栏杆上的校服扔了过去，“所以快点起床。”
对方显然极其不情愿，慢吞吞地套好衣服再起床洗漱，咬着牙刷瞪他的眼神饱含怨气：“我看错你了周壑之，没想到你居然是一个作风优良的好学生啊。”在你心里好学生的标准是有多低。
站在门口的人听见阳台上传来含糊不清的抱怨，不想再激怒少年便把反驳的话咽回肚里。只是环起双臂，隔着一扇薄薄的玻璃门，眼神若有所思，说出口的话更像是自言自语。
“这是有起床气啊。”
“我听到了。”走出来的人还低着头咬住牙刷，含含糊糊地从嘴里说出来几个词，动手拉上校服拉链时顺肘撞了下周壑之的腰侧，像个无赖，“不许说你蒋哥哥坏话。”
他简直想笑出声，又顾及着眼前人的薄脸皮，只好换上另一种委婉的说法：“蒋舸你知道吗，通常只有小孩子才老是强调自己是哥哥。”
他没回话，继续跟手中的拉链作斗争，只是抬起头，眼中流露出气急败坏。
八中学生不止一次吐槽过他们的劣质校服，款式土不说，质量也好不到哪里去，唯一的优点是价格便宜。
蒋舸低骂一声，拉链卡在校服底端拉不上去，连带着动作也变得急躁。
他刚想作罢，一双温热的手覆了上来，片刻后拍掉他停留在拉链上的手指，声音清浅：“松开。”
宿舍楼里的人走了大半，这层楼只余下他们这间宿舍还亮着灯。因为离楼梯口近，学生们急匆匆跑下楼的脚步回音留在空旷的楼道，隐约还能听清夹杂其中的交谈声。
周壑之就在这片嘈杂声中伸手替他拉好了拉链。
蒋舸有些慌乱地眨眼，耳廓到脖颈处红了一片。
周壑之靠得很近，半垂着睫毛，几道双眼皮细褶时深时浅。
是足以让人一眼沦陷的眉眼。蒋舸没敢看他，只能垂下眼死死盯住那双骨节修长的手。
不得不承认，大部分人都是视觉动物，他也没能免俗，在周壑之面前，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俗人。
很早之前蒋舸就知道自己的性向了，所以向钟磬打听周壑之的名字不是没有道理的，他喜欢他的脸和他的声音，他的性格也恰恰合了他的意，相处中难免不会带上点别的心思。
他们谁也没有先动。
“你……用了什么洗手液吗？”最后蒋舸开了口，他鬼使神差冒出这句话，本意是想打破凝固的氛围，说完后就想狠狠抽自己一巴掌，简直是把他们推向了更尴尬的冰点。
“嗯？”像是没有听出话里找话的尴尬似的，周壑之挑挑眉头，径直分明的指节伸到蒋舸鼻子下端，笑意粲然，带有挑逗的意味，“你闻闻？”他将错就错，凑近了去闻，意料之中的什么也没有闻到，故意摆出一副失望的表情，怅然若失：“是我闻错了啊。”
很久之后他在学校广播站放出的歌里偶然捕捉到一句歌词，忽的就想起了几年前在宿舍里的这一幕。
歌手还在唱，于是他也跟着哼：
“你像春天的慵懒味道，一直在环绕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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