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夜色幢幢。
晚风肆无忌惮地往领口宽大的毛衣里灌，蒋舸靠着黑色涂漆的路灯，咬碎了口中酸涩的水果味硬糖。
他皱了皱眉。
钟磬抱着一袋的瓶瓶罐罐朝他的方向走来。看清路灯下的人影后，抽出左手拿起一瓶百事可乐就往蒋舸身上扔，嘴上骂骂咧咧：“喝你的百事去。什么毛病惯的你，跑了好几家便利店才找到。真不知道甜甜腻腻有什么好喝的。”
他伸手接过抛来的汽水，拧开瓶盖的同时随口回敬：“省点力气喝你最爱的可乐兑雪碧吧。”“谁他妈喜欢可乐兑雪碧。”
他顺着蒋舸的话接下去，揣测着少年接下来的答复好予以回击，试图在多次以认输告终的对话里扳回一局。却见往常聒噪的少年一反常态地噤了声，眯着眼睛望向亮着鹅黄色灯光的清吧。
站在清吧玻璃窗前的人剑眉星目，嘴角啜着笑意。他冲窗里摇了摇手作为告别，深色卡其的风衣后摆被风吹得微微鼓起，步步生风。身后是一地星星点点的灯火沿路蜿蜒。
形形色色的路人之间，他最耀眼。
“磬哥，那人谁啊。”蒋舸用指甲盖敲了敲可乐瓶，似是不经意地提起。
“你也就有事求我的时候才会喊我哥。”钟磬挑挑眉，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，也没揣着明白装糊涂，回答得相当爽快，“周壑之。”
新店开业，钟磬人缘又广，今天来捧场的多半是他朋友。蒋舸踱了几步，索性往江边的栏杆一靠。他长吁口气，轻飘飘落下一句：“真好看啊，周壑之。”
“也就一般帅气。”
“是吗。”蒋舸耸耸肩，挑起另一个话题，“店子刚开业忙不过来吧。”
原来这小子在这等着。
他撑着栏杆，头也没抬，懒洋洋地撩起上眼皮：“哪有什么人来啊，清闲得很。”
“这么惨。”蒋舸故作讶然，拧开汽水瓶盖，“我明天再来照顾一下你生意。”
“那我真谢谢你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照看我的小本生意。”
“气了，”蒋舸摆摆手，虚与委蛇，“我也就一般忙碌。”
“你说你来做什么，明天要上课了吧。”钟磬没忍住敲了敲他的脑袋。“我来做什么。”倚着栏杆的少年嗤笑，他直起身，像是听到天大的笑话般，偏偏是平淡的语气里带着一股明知故问的混劲儿，“俯瞰众生。”
钟磬笑出声。
开业前他没少跟蒋舸打趣，说只要蒋少爷往那靠近店门的高椅上一坐，长腿一伸，手指都用不着勾，店里自然有人气。
这话倒是不假，但玩笑归玩笑。钟磬正色道：“明天你要是敢来老宋肯定打断我的腿。”
“这我倒是忘了。”
老宋是去年从高三抽调到他们班的班主任，往前数几届还教过钟磬。钟磬毕业后一直和老宋保持联系，寒假前跟着几个老同学去学校看过他。
当时老宋追着他喊“混小子”，四十多岁的人活脱脱像个不讲理顽童。得知他和蒋舸认识后更是一把捉住他，毫不留情地就往肩上拍：“我就寻思蒋舸的作风怎么这么熟悉，原来都是跟你这小子学的。”
钟磬气地拱拱手：“哪里的话，与其说我教导有方，不如说他无师自通。”
“你以为我在夸你？”老宋“嗬”了一声，下手又是一掌。
“听我的啊，明天别来了。省得老宋回头又来念叨我。”钟磬拎起脚边的塑料袋，掏出两罐汽水，一罐递给了蒋舸，“好好学习，开学快乐。”
蒋舸拉开拉环，碰了碰钟磬的饮料罐，整个人看上去带着点儿漫不经心的痞气：“看心情吧。”
“知道你答应了。”
钟磬侧过头去看他，两罐汽水相撞，发出哐啷的声响，像是无意间撞碎了少年的心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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